货币：从效用到信贷

在太平洋密克罗尼西亚的最西端有一个小岛，叫做雅浦岛。 1903年，美国人类学家威廉弗内斯来到该岛。 他对岛上独特的经济体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何比特币做成实物硬币，并撰写了震惊经济学界的报告《石币岛》。 报告记载，由于雅浦岛缺乏自然资源，其经济体系的最大特点是独特的货币：石币。 岛民使用他们称之为“费用”的沉重石轮作为货币。 这种石轮的直径大多在1米到10米之间，中心有一个洞，人们可以将木杆插入洞内进行搬运。 它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的交易方式：收钱的人一般不会移动石轮，甚至不会在自己的石轮上做任何标记以示所有权。 交易所需要的只是交易双方的信用。

雅浦岛使用的石币

威廉弗内斯还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许多年前，一个家庭的祖先在完成寻找费用的探险后偶然发现了一块异常大且价值不菲的石头。 返程途中，木筏行到一半时，海上起了暴风雨。 为了保命，他们割断了电缆，让石头落入海中。 回国后，所有的探险家都向别人证明了费费的体积之大，品质之优良。 令弗内斯震惊的是，岛上所有人都相信并承认落入海中的石头只是一次意外：在实际交易中，海水的阻隔并未影响石币的交易价值，人们仍照常使用。交易——石头的购买力仍然存在，尽管它可能实际上并不存在。

另一个有趣的事件发生在雅浦成为德国殖民地时。 1898年，德国政府从西班牙人手中买下该岛后，发现岛上的基础设施极其简陋，于是命令岛民修路。 政府一再下令，岛民却无动于衷。 于是德国人想了个办法：他们派人到抗命的地方，在一批最值钱的石头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十字，表示这些石头已经被政府没收了，以后才会归还。路修好了。 . 这种方法非常有效，岛民们立即修路以取回他们的钱。 后来，当局派了几个人把十字架擦掉，人们收回了他们的财产。

虽然这些事情看起来荒唐至极，但岛上的货币体系其实是极其先进的。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自诩为先进的现代货币政策，直到1971年之后才达到雅浦岛这个野蛮荒岛的水平。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人类货币的历史。

物物交换

最原始的狩猎采集者心中没有金钱的概念。 不管是肉还是药，必要的时候自己生产。 当然，不同的部落成员可能有不同的特长，所以他们用人情和义务构成了经济体系中最基本的分工。 或者，当人情不起作用时，例如跨地区或部落进行交易时，他们会使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商业活动。 但随着分工逐渐细化，人口逐渐密集，以物易物的局限性也逐渐凸显。 因为信息贫乏，经济中任何一种商品的稀缺性都是未知的，因此要弄清楚你的产品与其他商品的合理相对价格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而当交易的一方需求不足时，交易就很难发生。 这些因素限制了劳动分工的细化和生产力的发展。

关于麦元的苏美尔石刻

在这种情况下，原始货币出现了。 历史上最早的货币体系是大约3000年前苏美尔人的“小麦元”体系。 麦元指大麦。 当时最常用的单位是西拉，大约等于一升。 苏美尔人大量生产了一个锡拉碗，这是一种方便的方式来衡量人们在买卖东西时需要的大麦数量。 此外，工资也以西拉为单位的大麦支付。 一名男性工人每月可赚取 60 锡拉，而一名女性工人可赚取 30 锡拉。 至于工头，可以拿到1200~5000西拉。 当然，再好的吃货一个月也吃不下5000升大麦，多余的大麦可以用来购买其他商品，比如油、山羊、奴隶，以及大麦以外的食物。

使用大麦作为建立信任关系的第一个货币是一个简单而合理的选择，因为这种货币具有人们无法拒绝的价值：它可以食用，因此这种货币的信用极佳。 另一方面，大麦在储存和运输方面有其局限性。 这种货币的本质无非就是双重易货。 货币史上真正的突破是人类终于开始相信一些本身不值钱但可以方便储存和运输的货币。 这样的货币体系最早出现于公元前25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即银谢克尔体系。

汉谟拉比法典

一舍客勒是指8.33克白银。 著名的《汉谟拉比法典》曾提到，上位者杀死女奴，必须赔偿20谢克尔白银，约合白银166克。 这个系统的突破在于白银本身没有实用价值。 银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戴，也不能制成有用的工具。 真正用到的时候，白银只会被做成首饰、皇冠和各种身份的象征； 也就是说，它的价值完全是文化赋予的。

这种金属信用的建立可以迅速传播，因为当贸易连接两个地区时，只要货物能够出运，就会受到供求力量的影响，价格就会平衡。 如果埃及人热衷于白银，而土耳其人对此不感兴趣，那么埃及商人就会开始在土耳其买白银，在埃及卖白银。 于是，土耳其人逐渐开始发现，白银在埃及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在这一笔交易中，白银的价值在他们心中确立。 对于埃及人来说，大量白银的涌入会稀释其价值。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后，两国对白银价值的认知会逐渐趋同。

贵金属货币就是这样风靡全球的。 但它也有自己的缺点：难以确定纯度和质量。 虽然阿基米德可以利用浮力原理检测出皇冠的密度，但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每次交易都要测量银块的质量和密度，无疑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因此，货币史上的另一个里程碑：出现了硬币。 公元前 640 年左右，土耳其西部吕底亚王国的国王阿亚茨铸造了历史上第一枚硬币。 这些硬币由金或银制成，具有标准重量，并刻有标识。 邮票有两层意思：一是邮票表示钱币中含有多少贵金属。 其次，印记证明了发行人的身份，从而确保了硬币的成分。 更重要的是，钱币上的特殊印章可以代表某种力量，从而保证了钱币的价值。 尽管这些钱币上印记的大小和形状多次调整，但关键信息从未改变：“我，某某大王，保证这扁圆金属含有五克黄金。如果有人敢伪造此币，即伪造国王的亲笔印章，必判死刑。” 正因为如此，铸造假币罪历来比其他诈骗行为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因为伪造不仅仅是简单的欺诈，更是对主权的挑战，直接冒犯了国王的权力、特权和他自己。 只要人民相信国王的权威和人格如何比特币做成实物硬币，他们就会相信他发行的钱币。

最早的硬币

当然，钱币中贵金属的价值（可以理解为钱币的实用价值）必须小于钱币的面值，否则政府就没法活了。 那么换句话说，硬币上的权力符号占据了硬币面值的一部分：价值开始由实向虚转移。 于是有人开始疑惑，是不是一定要有实物价值才算是货币呢？ 如果只是那个标签呢？ 于是，货币史上的第三个里程碑：纸币诞生了。 这一次，中国终于走在了世界前列。 世界上最早的纸币是中国北宋的交子。 因宋太祖下令从四川收回金银铜钱，运往中央。 于是铁钱成为四川的主要货币。 但是因为铁比较便宜，所以同样价值的铁钱更重：1000钱的铁钱可以重25斤。 那时候的人拉钱经常要用车，很不方便。 于是，人们纷纷将铁钱存入“交子铺”，换取交子票据，用于日常生活交易。

北宋交子

仔细想想，交子其实并不是一张纯粹的纸币，它在本质上还是代表着一种金属货币。 交子的信用不仅是建立在发行人的还款能力之上，仍然没有脱离对贵金属价值的依赖。 同样，从1717年牛顿提​​出金本位制（货币价值与黄金按比例挂钩）到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在金本位制下崩溃，宋人的货币和交子没有本质区别的王朝。 当然，在具体执行层面，央行为发行的货币准备的贵金属准备金率越来越低，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货币的信用成分正在逐渐超过价值成分. 金属本位体系彻底崩溃后，我们的货币已经完全从实物本位转变为信用本位，影响货币价值的主要因素变成了发行人的信用。 现代以美元为中心的全球货币体系的后盾是美国国债。 各国政府发行货币，实质上是在向社会借钱。 这种货币的信用与政府的信用直接挂钩。

纵观货币发展史，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主线：那就是货币实用价值的缩减。 从本质上讲，即使是苏美尔小麦元也是基于对其他人支付意愿的信心。 由于真正的价值往往意味着交易的不便，货币开始于具有绝对价值的东西：食物，慢慢演变成今天的信用货币，甚至世界上90%以上的货币都只是电脑屏幕上的一个数字。 更何况，毕竟人类进入文明时代才几千年而已，我们的思维模式还受到几万年进化的影响，无法立即对绝对虚拟的事物建立起有效的信心，所以这个过程很长。 但最终，人类在交易效率的诱惑下，一直在这条路上前行。 然而，货币演进的原动力不仅在于交易效率的提升，更在于经济发展深层思维方式的转变。 甚至可以说，没有信用货币，就没有现代资本主义。 以后有机会再写一篇文章给大家讲解。

哈耶克的未来货币观与对国家信用货币的批判

在这里，当我们回首雅浦岛的石币时，我们会惊叹于它无与伦比的先进性。 在金本位制尚未完全实施的时代，这个太平洋小岛的居民得以在一块沉入水底的“虚拟”货币中建立起信任。 这种现象岂不是在提醒我们，货币的本质其实是一种集体想象。 我们之所以愿意用辛勤劳动来换取一堆五颜六色的纸，是因为我们确信自己可以用这张纸来换取别人的劳动成果，而这是建立在别人对货币的信任基础上的。 正是因为信任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我们才能看到英国脱欧后英镑立即贬值。 而这种石币的虚拟性不正是为我们的货币发展指明了方向吗？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人类的想象力甚至可以让政府信贷变得不再必要。 或许像比特币这种连央行都不存在的完全虚拟的货币才是货币的终极方向。

参考

维基百科

尤瓦尔·哈拉里 (Yuval Harari) 的《人类简史》

威廉弗内斯的石头岛

约翰加尔布雷思的货币简史

PS 感谢卢美丹老师和吴启磊老师对本文的帮助！

作者 胡启天

许天成编辑